黄济先生虽然已驾鹤西去,但他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.
先生鹤年已过九旬,他把自己的人生分为三个三十年.第一个三十年,是“求索人生路”,第二个三十年,是“风雨大洗礼”,第三个三十年,是“花甲展新姿”.这最后的三十年,用先生自己的话讲,实现了“三黄”:“黄济,已到了近黄昏时候,却成了黄金时代.等我将尽毕生精力,使老有所为,为祖国和人民多做一些工作!”
自从黄先生走后,他慈祥的音容笑貌,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.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先生是在2006年的初秋.当时在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院举行教育哲学年会,我陪同日本佛教大学(现任日本大阪综合保育大学校长)山崎高哉教授前来参会.会间山崎教授对我说想要问候黄济先生,于是就由我来担任他们的翻译.这也是我第一次跟先生接触,虽然此前对先生也有所耳闻,但这次面对面的交流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.先生讲着一口山东胶东方言,平易近人,和蔼可亲,言谈话语间,不时都体现出学者的大家风范.
2005年我回到祖国后作为北京师范大学“985”研究员,在工作中常听教育学院的几位博士生和硕士生讲黄济先生念过私塾,阅历丰富,治学严谨,硕果累累.我在日本广岛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是做人类学研究的,学生们所讲的也正是我非常感兴趣的话题.我很想把黄先生的人生历程记录下来,事后我把想做黄济先生口述史的想法讲给了劳凯声教授并请他引荐,劳教授非常高兴地答应了我的请求.2007年的春节后不久,劳教授带我去拜访了黄先生,向先生介绍了我的来意,先生欣然答应我为他撰写口述史.此后,只要没有特殊情况,我每周星期四下午都要到先生家,与他攀谈,每次聊一个话题,就这样用了三年的时间完成这项任务.现在回想起来与其说我帮先生整理口述史,还不如说是先生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.与先生接触越多,就越感到应该把他所经历的岁月真实地记录下来,只有这样才能将先生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保留下来,使我们这些后人得以分享.
聆听先生讲述是一种享受.先生从他的家族身世、童年生活讲起,一直讲述到晚年的今天,我也随之进入了先生的童年世界,分享着他的童年生活等听先生讲述他求学之道,可以感受到先生坚韧不拔的意志.先生一路顽强走来,饱经坎坷的历史命运.尽管一路崎岖,但先生始终没有放弃自己追求的人生目标,为中华民族的教育事业呕心沥血.
听先生讲述他为教育哲学这门学科建设的故事,深感这门学科来之不易,由于先生的努力和付出,1980年,北京师范大学开设了“教育哲学”,这是新中国建立后首次开设的学科.先生还于1982年撰写出版了《教育哲学初稿》,该书是新中国建立后的第一部教育哲学著作.之后,先生在这部著作的基础上,不断丰富完善,于1985年出版了《教育哲学》.此后,先生从未间断过他对教育哲学的研究,不断拓展他的研究视野,又经过长年的积累,丰富了研究资料,撰写出近50万字的《教育哲学通论》.这部著作1998年出版后,中国教育界给予了很高的评价,并先后荣获:中国教育学会“‘东方杯’教育科研优秀成果一等奖”“全国第二届教育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”“第四届国家图书奖”.先生可称为是新中国建立后教育哲学重新建立的奠基人之一.先生已年至耄耋,培养出一大批的人才,可谓桃李满天下,但先生依然在为中国的教育事业不知疲倦、默默无闻地耕耘着,撰写出《国学十讲》等著作.
听先生讲述他的人生哲学,先生说:“我深深感到一个人来到世上是不容易的,不要白走一趟,要为祖国和人民留下一点东西.所以我的人生哲学是:1应当大于1(即1>,1),不要等于1(即1等于1),更不要小于1(即1<,1),更不能等于-1(即1等于-1),如果小于1或负于1,你就把别人的东西给拐走了.一个光辉的人生,应是1等于10,甚至等于100,1000,等,越大越好.”
听先生讲述他的生活准则:勤、俭、不为人先.先生常讲“勤能补拙”,比喻自己是“老黄牛”,要不停地耕耘.先生治学极为勤勉,即便是在右手臂骨折的情况下,还坚持用左手写出《诗词学步》一书的提纲.先生的生活非常俭朴,我清楚地记得2007年夏天的一天,我去拜访先生时,先生让我帮他纫线.先生手里拿着一件短袖汗衫,说是要自己缝补.我看到后就说:“别补了,买件新的吧.”先生连声说:“补补还能穿,还能穿.”先生非常谦虚,对自己不但不“自以为是”,而常常是“自以为非”,他说:“只有找到自己的短处和不足才能不断前进.”
从先生的生活点滴中,我不仅看到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学者严于律己、艰苦朴素的一面,也看到了先生作为普通人的情感世界.从先生那里学到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.在培养学生方面,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先生既是“慈父”又是“严师”,他在方方面面关怀着学生,“慈”与“严”之中都包含着对青年一代深深的爱.
在与先生相处的近三年间,我由衷地感到:先生是一个朴实的人、一个谦虚的人、一个讲原则的人、一个可以信赖的人.从先生身上我看到了中国教育界前辈们严谨治学的科学态度,谦虚朴实的大家风范.
永远值得我怀念和学习的黄先生,虽然离开了我们,但先生的智慧和品德永远留给了我们,他终生为之奋斗的教育事业是永存的.
最后用先生赠书的题词作为结束语,并以此作为我人生的座右铭.
笋未出土先成节,枝已凌空仍虚心.
(作者系首都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教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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