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世纪:你对大学现在的风气怎么评价你在博客里提到一个行政化还有吗
张鸣:衙门化、黑社会化、帮派化,现在的高校,院长要求我对他“敬畏”,我就在想,难道你是帮主吗
新世纪:学院院长应该是为学院教师服务的,像教授职称评定上,学术委员会才是决策机构,是吗
张鸣:按说是这个道理,可是现在的学术都是由行政决定和产生的,他对学院的财权、学术基本控制了之后,他就会想自己说了算,多数人都会怕一把手.
新世纪:就像封建家长那样
张鸣:封建家长还有点温情,现在的部门一把手就是县太爷,机关行政人员是六房胥吏,教师们是三班衙役,学生是百姓,完粮纳税还战战兢兢,老师们看起来还能呵护一下这些学生,其实自己在这个衙门里也属于贱民一类.官老爷把持学校的一切,学校一评级别,那些最高一级的职称都是官,他们掌握各种权力,决定学校里教师拿课题、评奖等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,你得罪其中的一个人,就得罪了一个大链条.这种体制下想把学院搞好只能指望学院负责人的人品和素质.
新世纪:包括学院不给学生答辩费的事
张鸣:当时学生没有拿到应得的答辩费用,学院说没钱.有记者来问我,我有一个底线是不能说谎,我说,确实没给,但是你采访完最好去找我们的主管副院长,如果他们愿意发钱,就不要再揭出来了.没想到学院把记者骂跑了.结果人家一发稿,他们又赶着把钱发给学生.
新世纪:学生对你的“可能离开”有什么感受,你觉得他们还能够成为你这样敢说话的人吗
张鸣:他们现在就不敢!但是心里有数,他们会私下说老师您别走,会在我的博客上留言,那地方成了他们狂欢和释放的场所,在领导不在跟前的时候,他们才会跟我表现出亲热.
新世纪:学校现在对你是什么意见
张鸣:还没有什么处理意见,他们只是不许校园BBS上有关于我的帖子出现,我晚上有一场讲座,学生会请我讲,那位同学跟我说,学校请您别在讲座上讲自己的事,无所谓,我本来也不会说.
新世纪:学校的行政化会不会影响这一代大学生的气质
张鸣:已经影响得很严重了,现在社会上说学生不正义、圆滑、没原则、只愿意自己过得舒服,这都是大学教会的,学生进门时候不这样,出去时候全会了.更奇怪的是许多校长老师也跟着骂学生,这是谁的责任啊现在的大学教学生功利,还把学生变成奴隶,变成“马桶将军”的兵,听话是听话,人完全没用.自己侵害学生利益全不提,学生讲真话、捍卫自己的利益就说学生不爱学校.
新世纪:你的专业是政治学,还写了许多关于晚清近代政治人物的评价,政治手腕上的一切你都门儿清,为什么自己没打算做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圆滑的“文甘草”呢
张鸣:他们玩弄的权术我看得透透的,我这么多年琢磨兵法琢磨政治智慧,我觉得那毫无意思.不是我不明白,而是我不想那么窝囊地活着.
新世纪:你心目中的理想大学是在什么时代,哪个国家
张鸣:1930年代的中国,那是中国大学的黄金时代,今天我们的高等教育培养的、留学回来的学生,都比不过那个时代培养出的人才.
新世纪:哪方面比不过
张鸣:才、学、识和胆气都不如.这是学校的问题:那个时代的大学能容纳许多有怪癖的大师.今天的大学连我一个普通教授说几句话都容不得,大师们就算活到今天,也会被大学驱逐出去的.我毕竟还是个教授,还是博士生导师,要是一个青年讲师得罪了他们呢今天的大学还会提跟国际接轨,国外哪来“副部级大学”让你跟人家接轨去!
新世纪:如果学校表示愿意和解,你还愿意留下来吗为什么
张鸣:愿意,我不是没有地方去.我舍不得我的这些学生,他们会眼泪汪汪地跟我说,让我别走.我在这个学校教书这么多年了,我对它有感情.
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张鸣在自己的两篇博文《也许我将被迫离开人民大学》和《我为什么和领导结下梁子》中,爆出自己和学院领导失和的经历,同时痛批大学的行政化官僚化和学院―把手独大等各种不公正现象.